「合法」的收割？川普夫婦Meme幣狂歡背後的利益鏈與醜聞

原文作者：Zeke Faux、Max Abelson，彭博社

英文編譯：Saoirse，Foresight News

在唐納德・川普重返白宮的幾天前，喬治・桑托斯（George Santos）正沿著附近安德魯・W・梅隆禮堂的台階向上走。那天是1 月17 日，總統就職週末的序幕拉開，這位聲名狼藉的前美國眾議員正要走進一場票價2500 美元的「加密貨幣舞會」。

桑托斯昂首闊步地從一排身著燕尾服的男士身邊走過，進入這座新古典主義風格的建築。禮堂內，眾議院議長邁克・約翰遜（Mike Johnson）正與加密貨幣領域的網紅和說客合影，小唐納德・特朗普（Donald Trump Jr.）在拍攝TikTok 視頻。曾出演《野鴨變鳳凰》的童星布羅克・皮爾斯（Brock Pierce）也在場—— 他如今是一家市值1800 億美元的加密貨幣公司聯合創始人；特朗普的政治顧問艾琳娜・哈巴（Alina Habba）則在玩抓娃娃機。即將上任的財政部長斯科特・貝森特（Scott Bessent）、前約會教練扎克・福克曼（Zak Folkman）也現身了，而福克曼如今是川普家族在加密貨幣業務上的合作夥伴之一。

在史努比・道格（Snoop Dogg）登台擔任DJ 前，一些與會者掏出手機，查看這位當選總統在其社交媒體平台Truth Social 上發布的公告：他推出了以自己命名的加密貨幣“TRUMP”。 「玩得開心！」他寫道，而該貨幣價格隨即飆升。舞會上有人因為沒能提前買進而怒氣沖衝，也有人懷疑川普的帳號遭駭客入侵。 「這肯定是假的，」一位加密貨幣創辦人對同事說。

但它是真實存在的—— 並非指TRUMP 具備實際投資價值，而是它並非駭客偽造。實際上，它屬於“Meme 幣”，一種完全依賴炒作的數位代幣。就在同一個週末，他的妻子梅蘭妮亞也推出了自己的Meme 幣「MELANIA」。這場景彷彿川普一家在國家廣場上擺滿了印有「川普」logo 的老虎機。

這些代幣價格一度飆升，幾小時內，川普家族及其商業夥伴手中的代幣市值便突破500 億美元。隨後，幣價斷崖式下跌，數十萬名普通投資者血本無歸。根據加密貨幣分析公司Chainalysis Inc. 和Bubblemaps SAS 估算，川普團隊可能套現超3.5 億美元。

除了少數大賺一筆的人，幾乎沒人能從這場風波中滿意離場。批評者指控其中存在腐敗—— 他們認為TRUMP 本質是「讓外國投資者向新任總統匿名輸送無限資金」的陰謀；加密貨幣交易者則控訴川普一家設局詐騙。而新政府卻向公眾保證「一切合規」。 「總統及其家人過去從未、未來也絕不會涉及利益衝突，」白宮發言人卡洛琳‧萊維特（Karoline Leavitt）後來在接受《彭博商業周刊》採訪時如此聲明。

2025 年1 月，華盛頓梅隆禮堂外的加密貨幣舞會。攝影師：馬克彼得森/Redux

Meme 幣：一場不受監管的虛無主義賭局

整個事件的運作幾乎半公開進行，但沒人知道川普夫婦究竟如何推出這些代幣。肯定有人向他們解釋過Meme 幣的本質，以及它能帶來的暴利—— 一位年長政客與一位中年前模特，絕無可能獨自在區塊鏈上創建數字代幣。但他們的「神秘合作夥伴」是誰？只有這些人知道，川普夫婦是如何從支持者手中榨取巨額資金的。

「除了知道是我推出的，我對它一無所知。我只聽說它很成功。」—— 川普在就職首日記者會上如此回應關於代幣的提問。

要揭開謎團，需從Meme 幣的起源說起。這種不受監管、帶著虛無主義色彩的「賭局」曾席捲加密貨幣世界，背後牽扯著多位關鍵人物：一位靠Meme 幣讓公司狂賺10 億美元的大學生創始人；一位在阿根廷引發全國醜聞、被稱作“幻影”的29 歲年輕人；還有一位來自新加坡的加密貨幣高管—— 他以“Meow”為代號戴頭盔為代號，網絡頭的貓宇航員。

這些人共同打造了「將炒作轉化為現金」的新標準，也為這一年「總統級暴利」埋下伏筆。如今Meme 幣熱潮已退，但它揭示了一個現實：隨著川普政府放鬆金融監管，當規則由「炒作分子」自己制定時，市場會陷入何等混亂。

Meme 幣的誕生本是一場玩笑。 2013 年，兩位軟體工程師選用了一張「柴犬斜眼」表情包—— 這張圖當時已在Reddit、4chan 等論壇成為圈內梗—— 將其用作新加密貨幣的標誌，取名為「狗狗幣」（Dogecoin）。他們本來想藉這個滑稽的設計，嘲諷比特幣之後氾濫的各類數位貨幣，卻沒想到投資人蜂擁而入，幾週內狗狗幣市值便突破1,200 萬美元。粉絲甚至出資贊助納斯卡賽車隊，讓賽車車身貼滿狗狗幣廣告。

「我真心希望大家別看到狗狗幣的情況後，就把所有熱門網路Meme 都做成代幣。」一位狗狗幣創辦人在訪談中曾這樣擔憂。

但事與願違。多年來，加密貨幣市場起起落落，Meme 幣卻不斷出現。 2021 年埃隆・馬斯克（Elon Musk）開始吹捧狗狗幣後，這類代幣的推出速度更是大幅加快，Dogwifhat、Bonk、Fartcoin 等五花八門的Meme 幣接連登場。

它們的「成功」幾乎違背所有金融基本原則：即使是股市中最大的泡沫，至少還依託對某家公司或行業潛力的樂觀預期（無論多麼牽強）；而Meme 幣從未有過實際產品或現金流—— 按傳統企業估值標準，它本應一文不值。 Meme 幣買家賺錢的唯一方式，就是讓其他人以更高價格接盤這些「無用代幣」。本質上，他們是在「對投機本身進行投機」。

「以有效市場假說，這按理說不可能奏效，但現實是，它確實能賺錢。」Pump.fun 聯合創始人阿隆・科恩（Alon Cohen）在接受《彭博商業周刊》“Meme 幣入門”採訪時說。 Pump.fun 是當下最熱門的Meme 幣創建與交易平台，在這場熱潮中，幾乎沒有人比科恩賺得更多。他透露，平台已協助發行約1,400 種Meme 幣（不包括川普夫婦的代幣），根據Pump.fun 估算，自2024 年1 月以來，平台僅交易手續費就累計入帳約10 億美元。

22 歲的科恩留著黑色短髮，滿臉鬍渣。坐在曼哈頓市中心的咖啡館裡，他顯得坐立不安，言語間透著對「新財富遭覬覦」的擔憂—— 近期加密貨幣領域暴力搶劫案頻發。即便公司法定名稱可在公開紀錄中查到，他也不願透露自己的居住國與公司本名。

科恩用三部手機中的一部打開Pump.fun，演示Meme 幣市場的運作：平台界面粗糙復古，滿是閃爍的像素化圖標，每個圖標對應一種代幣。創建代幣只需點擊幾下—— 無需編程、無需文書，甚至不用了解它將在Solana 區塊鏈上交易的細節。

網路上任何熱門話題、新聞事件，都可能轉化為Meme 幣—— 即便像「查理・柯克遇刺」這樣的慘劇，也催生出數千種相關代幣。為博眼球，代幣創作者會直播離譜特技：上演色情表演、吸食芬太尼、斬首活雞（很難分辨哪些是真實畫面）。科恩瀏覽的代幣中，甚至有帶著種族歧視污名的名稱。對此他解釋，平台設有「隱藏冒犯性內容」的開關，審核團隊也會篩選除非法內容。

在平台上買Meme 幣同樣簡單：初始價格僅為一美分的幾分之一，依特定公式隨需求上漲。 Pump.fun 的用戶以年輕男性、網路活躍人群為主—— 他們常在X 平台、Discord 上討論交易；而一旦某代幣獲得足夠關注度，就會被列入幣安、Coinbase 等大型交易平台，吸引更多交易者推高價格。若選對代幣，幾小時內收益就能翻十倍甚至更多。

科恩稱，平台設計初衷是「讓每個人都有公平機會參與下一個熱門項目」。 「某種意義上，這就像一場遊戲，對吧？而你肯定想玩一場公平的遊戲。」

但不少Meme 幣交易者、創作者與網紅並不認同。他們在訪談中描述了一個「充滿陰謀與背叛」的複雜圈子，外人難以理解。核心矛盾顯而易見：為吸引交易者，代幣創作者通常承諾「以低價出售固定數量代幣」，但一旦價格上漲，他們就有動機「盡可能拋售」。常見的（即便不合規的）引流手段包括：操縱虛假交易製造「活躍假象」、悄悄付費給網紅打造「自發性炒作」的效果；若創作者隱瞞身份，拋售甚至能暗中進行。無論過程如何，唯一穩賺不賠的，永遠是提前入場的內部人士。

沒人太在意Meme 幣是否合法。川普就職一個月後，美國SEC 宣布「不對其監管」，僅表示「其他詐欺法律可能仍適用」—— 畢竟無論形式如何，詐騙就是詐騙。但迄今為止，尚無其他監管機構或檢察官介入。

Meme 幣市場的「陰暗面」並非秘密。除了最容易上當的交易者，幾乎所有人都清楚其中門道，但他們仍認為「只要在崩盤前抽身就能賺錢」。這就像「雙方自願的詐騙」：《華爾街之狼》裡的卑鄙推銷員，還需整天打電話誘騙退休人員買低價股；如今，卻有投資者主動尋找「拉高出貨」的騙局。

名人效應對Meme 幣而言是極強的吸引力，但一線明星大多避之不及—— 或許是擔心疏遠粉絲。在川普一家之前，最有名的「名人Meme 幣」創作者，當屬卡戴珊家族的凱特琳・詹娜（Caitlyn Jenner）、澳洲饒舌歌手伊基・阿塞莉婭（Iggy Azalea），以及因「霍克・圖阿」病毒影片走紅的哈利・韋爾奇（Haliey Welch）。

當代幣暴跌時，名人往往聲稱「不知情」，或把責任推給「招募者」。 「除了我的貨幣，其他幾乎都是騙局。」阿塞莉亞告訴《彭博商業周刊》。儘管她稱自己並未獲利，但她推出的代幣較去年高峰已暴跌99%。

川普幾乎是Meme 幣市場能期待的「最頂級代言人」。在他的總統競選期間，無數帶著「川普風格」名稱的代幣湧現—— 有的偽造家族授權，有的盼著能獲得認可。顯然，誰能拿到他的背書，就能瞬間成為Meme 幣領域的巨頭。但當這一切真的發生時，卻沒人認領功勞。唯一的線索，是代幣網站底部標註的一家公司——“Fight Fight Fight LLC”，顯然致敬了川普2024 年7 月遇襲後說的話。

海湖莊園的「加密貨幣生意經」

在TRUMP 開始交易前，這位當選總統位於佛羅裡達州的海湖莊園，就已因「加密貨幣賺錢潛力」而熱鬧非凡。當時川普家族已在推廣一項名為World Liberty Financial Inc. 的業務—— 該公司正透過出售專有代幣籌集5.5 億美元；此外，川普還承諾「放鬆對加密貨幣行業的監管」（該行業在拜登任內一直面臨打擊）。多家公司為川普的就職典禮捐贈數百萬美元，並透過遊說確保自己能在新政府任期內獲利。

一位曾在那段時間造訪海湖莊園的加密貨幣高層告訴《彭博商業周刊》，TRUMP 的計畫「在推出前幾週才倉促敲定」。這位因需描述私下討論而要求匿名的高層透露，川普團隊急於在就職日前推出代幣—— 他們認為，之後川普將面臨更嚴格的審查。

TRUMP 上市的那個週末，成了Meme 幣交易史上最繁忙的時期：幣價從接近零飆升至74 美元；兩天后MELANIA 幣推出，價格也衝高至13 美元。但到了第二天，兩種代幣雙雙暴跌，而且再也沒能回升。

漲跌之間：川普夫妻Meme 幣的命運

川普夫婦的Meme 幣自推出以來的價格：

資料來源：CoinMarketCap；註：價格截至紐約時間晚上7 點，未反映日內高點

在就職首日的記者會上，當被問及代幣時，川普稱自己「一無所知」：「除了知道是我推出的，我對它沒別的了解。我只聽說它很成功。」隨後他反問記者：「我賺了多少錢？」

TRUMP 的網站上，未列出“Fight Fight Fight LLC”的任何高管信息，僅提供了佛羅裡達州西棕櫚灘一家輪胎店對面的UPS 門店地址。但在特拉華州提交的少數公司記錄中，一位「授權人士」的名字浮出水面—— 比爾・贊克（Bill Zanker）。

這個名字並不陌生。 71 歲的讚克是位企業家，與川普合著2007 年的《大膽思考，在商業與生活中勇往直前》。幾十年來，他推廣過靈媒熱線、拳擊館、連鎖按摩院；真正讓他成名的，是一家名為Learning Annex 的研討會公司—— 該公司開設的課程包括“如何開賀卡店”“如何對配偶不忠”等。 2000 年代，他舉辦的「房地產財富博覽會」場場爆滿，川普是當時的明星嘉賓。 2013 年，兩人也在川普大樓召開記者會，推出眾籌網站—— 會上，穿著白色背心的模特兒從魚缸裡拿出一沓現金分發給現場觀眾。贊克當時這樣介紹川普：「他是點石成金的人，是有金子般心靈的人，是能改變我們所有人生活的人。」但這款網站最終不了了之。

2013 年，贊克和川普為他們的群眾募資網站進行宣傳。攝影：WENN/ 阿拉米

2022 年，川普下台後陷入「財務詐欺」與「性侵」訴訟（他均否認指控），贊克又為他帶來了新的賺錢方式—— NFT。兩人最終推出了本質為「99 美元數位交易卡」的產品：在卡片上，肌肉發達的卡通版川普或扮成獵人，或眼睛發射激光，擺出各種「硬漢姿勢」。光是這項授權，川普就至少入帳700 萬美元。隨後在2024 年川普的連任競選期間，兩人合作販售手錶、香水與「永不投降」主題運動鞋。 （重返白宮後，川普曾向敘利亞總統噴灑一瓶249 美元的「勝利47 號」香水，稱「這是最好的香水」。）

有了這些合作基礎，贊克涉足Meme 幣並不令人意外。但這位靠著「博眼球行銷」起家的企業家，卻異常低調—— 電話、簡訊、郵件都無法聯絡他。一位加密貨幣投資者提到，贊克的兒子迪倫（Dylan）也參與了他的業務，《彭博商業周刊》隨後在曼哈頓一場加密貨幣會議上見到了迪倫：他穿著蒙克萊（Moncler）羽絨服，對著知名與會者拍照。當被問及Meme 幣時，他說：「我很尊重你們的工作，但我不接受記者採訪。」

線索並未完全中斷—— 贊克本人很快就會在華盛頓現身。

2025 年4 月，TRUMP 網站上出現一則訊息：「TRUMP 最多、最重要的投資者，將有幸與總統共進盛大晚宴。你會是其中之一嗎？」購買量前220 名的投資者，獲邀參加次月在維吉尼亞州北部「川普國家高爾夫俱樂部」舉辦的晚宴。

麻薩諸塞州參議員伊麗莎白・沃倫（Elizabeth Warren）稱這場晚宴是「腐敗狂歡」。這些「頂級持有者」中，不少是希望影響政府政策的加密貨幣商人。其中最大的持有者，是中國出生的加密貨幣億萬富翁孫宇晨—— 他購買了價值1500 萬美元的TRUMP。而幾個月前，美國監管機構對孫宇晨的詐欺訴訟被擱置，引發外界對「利益交換」的質疑。 （孫宇晨否認有不當行為，目前正就此前彭博社對他的報道起訴彭博有限合夥企業，案件尚未判決。）

晚宴前幾小時的記者會上，白宮發言人萊維特為川普辯護，稱他是「以私人時間出席」，彷彿「下班打卡」就能規避利益衝突。 「暗示總統借職務牟利，這太荒謬了。」她說。

2025 年5 月，孫抵達白宮。攝影師：傑森安德魯/《紐約時報》/Redux

當晚，數十名抗議者冒雨聚集在高爾夫俱樂部入口外。孫宇晨在一位撐傘助手與三名攝影師的陪同下抵達；在安檢處，與會者需出示身分證件—— 其中不乏外國護照，這讓抗議者有了嘲諷的機會。當兩位身著燕尾服的嘉賓走過時，有人大喊：「晚餐吃什麼，混蛋？」

晚宴的主菜是菲力牛排。贊克以主人身分出席，身穿藍色西裝、繫紅色領帶。期間他站上講台（身後是美國國旗），舉起一本封面印著孫宇晨頭像的雜誌。

但這場「權力尋租」機會顯然未能如願—— 一位與會者透露，他沒看到任何人與總統單獨交談。川普乘直升機抵達，發表了一段「加密貨幣加油」的常規演講後便離開。

這場晚宴至少證實了一點：贊克的參與並非「特拉華州文件上的一個名字」那麼簡單。但關於「總統如何創建並交易數位代幣」，仍無新線索。

關鍵線索：阿根廷總統的「Meme 幣醜聞」與「區塊鏈追蹤」

轉機出現在川普夫婦推出代幣一個月後：另一位國家領導人捲入了Meme 幣風波—— 阿根廷總統哈維爾・米萊（Javier Milei）。這位「崇拜川普、揮舞電鋸」的總統，在2 月14 日為一種名為「Libra 幣」的代幣背書，幾小時後代幣價格暴跌，米萊也緊急刪除了社群媒體上的背書內容。

加密貨幣的交易記錄會被儲存在「區塊鏈」這個公共帳本上，本質上留下了可追蹤的痕跡。數據公司Bubblemaps 聯合創始人、「加密貨幣偵探」尼古拉斯・瓦伊曼（Nicolas Vaiman）告訴《彭博商業周刊》，他在MILEI 和TRUMP 的交易記錄中發現了異常。

區塊鏈數據雖匿名，但透過分析「哪個地址買了什麼、交易時間、資金流向”，瓦伊曼還是找到了關聯：有人在幾秒內買入110 萬美元的TRUMP （顯然提前知情），隨後三天內拋售，獲利1 億美元；另一個地址的持有者在“MELANIA 未公開前”買入，賺了240 萬美元的地址”同屬一人或同一團隊。

「在華爾街，這叫做內幕交易，但沒有執法機構想把類似規則用在Meme 幣市場。本質上，」瓦伊曼說，「加密貨幣領域裡，犯罪是合法的。」

更有趣的是，瓦伊曼發現「創建MILEI 的錢包」與「創建MELANIA 的錢包」存在關聯網絡—— 而MILEI 的幕後操盤手，已經主動暴露了身份。

米萊的加密貨幣顧問名叫海登・戴維斯（Hayden Davis），是維吉尼亞州「自由大學」（福音派院校）的輟學生，在領英上自稱「創業專家」。戴維斯與父親湯姆（Tom）共事，湯姆曾告訴“基督教廣播網”，自己因偽造支票服過刑；父子倆還曾為一家名為Limu 的“多層營銷公司”推銷能量飲料。

配圖說明：海登・戴維斯與米萊的合影，發佈於米萊的X 帳號。來源：JMilei/X

Meme 幣讓戴維斯父子成了幕後玩家。他們成立了一家名為Kelsier Ventures 的公司，功能類似股市中的投資銀行：為想發代幣的人提供諮詢、對接「炒作網紅」、協助管理交易。但根據瓦伊曼分析，他們推出的代幣都遵循「可疑模式」：內部人士拋售→價格飆升→快速崩盤。以他的計算，戴維斯及其合作夥伴的總利潤超過1.5 億美元。

其中超一半利潤來自Libra 幣。當阿根廷國內因“總統參與拉高出貨”爆發醜聞時，戴維斯在社交媒體上發布視頻，承認自己協助了這枚Meme 幣的發行。 「我確實是哈維爾・米萊的顧問。」他說。影片中，他試圖表現得嚴肅，但條紋蒙口連帽衫、蓬亂的金色捲髮和大框飛行員眼鏡，怎麼看都不像「高端金融人士」。戴維斯承認出售Libra 幣賺了1 億美元，卻辯稱「只是代持資金」—— 但這筆錢至今仍未歸還。

這段影片讓醜聞進一步發酵。加密貨幣媒體《CoinDesk》公佈了據稱是戴維斯發給同伙的短信：他用種族歧視詞彙指代米萊，還說「我說什麼他都簽字，我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」。面對國內的彈劾呼聲，米萊在電視上否認責任，還辯解：「這就像玩俄羅斯輪盤賭，中槍只能怪自己。」（戴維斯的發言人告訴《CoinDesk》，戴維斯「不記得發過這條短信，手機裡也沒有記錄」。）

同時，戴維斯也接受了YouTube「反詐部落客」史蒂芬・芬德森（Stephen Findeisen，網名Coffeezilla）的採訪，坦言自己助力推廣的Meme 幣產業「並不誠信」。 「Meme 幣就是不受監管的賭場，其他加密貨幣也好不到哪裡去。」他說，「全都是狗屁。」戴維斯還提到一種名為「狙擊」的操作：資深交易者利用內幕消息，在新代幣發行時立刻大量買入，等其他人跟風後再拋售。他承認自己的團隊也做過「狙擊」，卻辯稱是「防禦性操作，防止有人更快收割散戶」。

在採訪中，戴維斯還首次承認「參與了MELANIA 的發行」，但未說明具體角色，並堅稱「沒賺錢」。 「我確實插了手。」他的語氣近乎尷尬，還勸普通投資者「遠離Meme 幣市場，免得被坑」。 「 TRUMP 、 MELANIA 、LIBRA…… 你可以一直列下去，這些全都是遊戲。」

《彭博商業周刊》也查看了另一份關鍵證據： TRUMP 推出後、 MELANIA 未公開前，戴維斯發給同伙的簡訊截圖。在簡訊中，戴維斯透露「 MELANIA 即將上線」，承諾「會給朋友通風報信」，也提到當時仍處於秘密階段的「 MILEI 計畫」。他吹噓自己「靠發行Meme 幣賺了天文數字」，還暗示參與了TRUMP ：「 TRUMP 給了我前所未有的權力，也帶來了巨大的風險。」

但當《彭博商業周刊》試圖就這些細節採訪戴維斯時，他拒絕回應。 「已報導的內容大多荒謬且不實，」他發短信說，「在開口前，我會先把所有事實理清。」（代表戴維斯父子的律師稱，周刊提出的問題“存在大量不准確之處”，卻未具體說明。）

檢舉人登場：揭開「交易所高階主管」的關聯

幸運的是，戴維斯的一位前同夥站了出來，成了「吹哨者」—— 他還透露，戴維斯並非真正的幕後操縱者。

米萊Libra 幣崩盤後不久，加密貨幣新創公司DefiTuna 聯合創始人莫蒂・波沃洛茨基（Moty Povolotski）公開表示，自己的公司曾與戴維斯合作發行Meme 幣，且掌握「更大陰謀的證據」，涉及某加密貨幣交易所的高管。波沃洛茨基的表述雖有些混亂，但他是當時唯一願意揭露幕後真相的人。 2025 年4 月，他同意在伊斯坦堡（他的居住地）舉辦的「Solana Crossroads」加密貨幣會議上見面。

見面時，波沃洛茨基穿著黑色牛仔褲和DefiTuna 黑色連帽衫，方形頭上留著寸頭，笑容燦爛。他直言不諱：「大多數Meme 幣都是騙局，這是一場被操縱的遊戲，本質就是拉高出貨。」說話時，他緊張地反覆開合AirPods 盒子。

但這並未阻止他參與其中。波沃洛茨基透露，戴維斯曾聘請他的公司「協助處理Meme 幣交易」—— 這本身並不可疑，畢竟大多數發行加密貨幣的人都會找專家確保早期交易順利。但從一開始，戴維斯的唯一目標就很明確：「為自己賺錢」。波沃洛茨基回憶，他的前合夥人曾在群聊中問戴維斯「如何處理即將推出的代幣交易」，戴維斯的回復是「盡可能多賣，哪怕價格跌到零」。 「夥計們，說實話，我們就是要在這個代幣上榨乾利潤。」戴維斯在簡訊中寫道。

MELANIA 的操作也是如此：戴維斯將約1000 萬枚代幣轉給波沃洛茨基的合夥人，要求「一旦市值達1 億美元就拋售」，還叮囑「要匿名操作」。 「他們說『必須匿名賣』。」波沃洛茨基笑著回憶。

兩週後，波沃洛茨基在巴塞隆納拜訪了戴維斯—— 當時戴維斯正在推出另一種Meme 幣ENRON，名稱源自於20 年前因會計詐欺倒閉的美國能源公司。在一家水煙酒吧里，波沃洛茨基看到戴維斯的父親炫耀“一個自動程序”，用來“秘密狙擊ENRON”。

波沃洛茨基說，他的前合夥人是「主要為戴維斯處理交易的人」，而在巴塞隆納看到這一切後，他就與兩人斷絕了聯繫。 （這位合夥人弗拉德・波茲尼亞科夫未回覆訊息，舊手機號碼也已停用。）

當被問及「戴維斯還有哪些合作夥伴」時，波沃洛茨基提到一個關鍵人物：加密貨幣交易所Meteora 的一名高階主管。他解釋，Meteora 能說明「川普一家為何能快速賺大錢」—— 這個平台比Pump.fun 規模更大、客製化程度更高，雖非專門做Meme 幣，但TRUMP 、 MELANIA 、LIBRA 均在該平台首發。

Meteora 的共同創辦人，正是那個用「太空人貓咪」當頭像的Meow。據共事者透露，Meow 雖無正式頭銜，卻是交易所的實際負責人。波沃洛茨基還說，2024 年9 月他在新加坡的一場派對上首次見到戴維斯時，是時任Meteora 首席執行官的本・週（Ben Chow）介紹他們認識的；本・週似乎深度參與了交易所的“大型Meme 幣發行項目”，戴維斯在短信和通話中也常提到“本・週的指示”。

2023 年，Meow 在Solana Crossroads 會議上。來源：YouTube

對質與沉默：本・週辭職與Meow 的身份謎團

MILEI 崩盤後，波沃洛茨基找到了本・週對質。他錄製了兩人的視訊通話並展示給《彭博商業周刊》—— 通話中，波沃洛茨基直言自己懷疑戴維斯一直在運作“拉高出貨”騙局，還提到自己時常感覺本・週與戴維斯是合作夥伴：“戴維斯總會說‘哦，本是這麼說的’‘本讓這麼做的“本說代幣”本說代幣要上推文說。

影片裡，聽到波沃洛茨基指控戴維斯詐騙時，本・週顯得十分驚訝。 「我太難受了，」他呻吟著說。但他並未否認自己與戴維斯關係密切，也承認曾向戴維斯介紹業務。 「我就是牽線搭橋而已，對吧？」本・週說，「你也知道，梅拉尼婭團隊當時需要幫忙，我就把他們介紹給海登・戴維斯了。」

如果本・週和Meteora 交易所曾為梅蘭妮亞牽線，那他們是否也以同樣方式參與了川普代幣的運作？波沃洛斯基並不確定，但他告訴《彭博商業周刊》，自己根本不相信本・週「毫不知情」的說辭。 「全是鬼話，」他不屑地擺了擺手。

波沃洛茨基說，這次通話後，他聯絡了Meow，希望得到答案。但Meow 對他的問詢置之不理，於是波沃洛茨基將通話影片分享給了加密貨幣媒體SolanaFloor。輿論嘩然之下，本・週選擇辭職。 （本・週及其律師均未回應置評請求。）

《彭博商業周刊》問波沃洛茨基，Meow 是否清楚川普代幣的幕後操作者，以及該代幣如何賺取巨額利潤。波沃洛斯基突然沉默了。整整15 秒裡，他的表情和肢體動作不斷變化—— 咧嘴笑、挑眉、攤手、聳肩、凝視、再用力聳肩，顯然在克制自己不吐露某些訊息。最後，他只是舉起雙手，笑了。

看來，是時候找到Meow 本人了。

Meow 的真面目：新加坡商人吳明耀與他的「金融烏托邦」

要找到Meow 並不難。在Meme 幣交易者圈裡，他算是個名人：除了共同創辦Meteora 交易所，還開發了熱門加密貨幣交易應用程式Jupiter。今年早些時候，《彭博商業周刊》記者偶然在一個線上聊天室裡發現了他—— 當時電視名人尼克・坎農（Nick Cannon）正在為自己的即興喜劇節目《Wild'N Out》推廣專屬Meme 幣。

「只要能吸引足夠多的關注，就能賺大錢，但這也是把雙刃劍，」Meow 在聊天室裡說，「理論上，我們正在創造一個全新的金融體系。但與此同時，你也會吸引到世界上最糟糕的那群人。」

「我們這是在跟大老闆對話啊！」坎農後來興奮地喊道。幾天后，這款代幣的價格就崩盤了。

川普就職典禮剛結束，Meow 就在伊斯坦堡舉辦了一場會議，吸引了1,000 多人參加。他將會議命名為「Catstanbul」，本質上是一場慶祝活動—— 或許，這也是戴維斯在川普代幣獲利後的「勝利巡禮」。 《彭博商業周刊》查看的簡訊顯示，戴維斯曾說自己「一天24 小時都在和本・週、Meow 待在一起」。

「Catstanbul」會議的高潮，是一座15 英尺（約4.6 公尺）高的貓咪雕塑被點燃—— 模仿「火人節」的風格。雕塑的眼睛在火光中泛著紅光，Meow 則在一旁與粉絲合照。

在個人網站和播客節目中，Meow 常對自己助力打造的「加密貨幣自由市場」發表哲學性見解：他構思了一個名為「GUM」（全球統一市場，Giant Unified Market）的體系，任何人都能在其中交易任何資產；他也認為，創造新型貨幣是實現「更平等未來」的關鍵。在一篇文章中，他稱Meme 幣並非騙局，而是「數位互聯與文化表達新時代的先驅」；在另一篇文章裡，他將發行加密貨幣比作「創立宗教」：「創立新宗教或塑造新神明，本質上只需要一個新符號，再配上相應的社群和故事支撐，」他寫道，「而且我覺得這特別，憑什麼大軍權？

儘管Meow 極力營造「匿名」形象，但他的真實姓名其實能在網路上查到。他的個人網站列出了幾家自己提供諮詢的新創公司，其中一家在新聞稿中公開了他的身份，進而順藤摸瓜找到了他廢棄的多個社交媒體帳號。最後發現，Meow 本名吳明耀（Ming Yeow Ng），是一位40 多歲的新加坡人。

直面吳明耀：「美元也是Meme 幣」與「浴缸裡的嬰兒」隱喻

在透過簡訊交流了Meme 幣、總統代幣等話題（還附帶了一張自家貓咪的照片）後，吳明耀同意見面。 《彭博商業周刊》提議在新加坡唐人街辦公室附近的貓咪咖啡館見面。

見面時，吳明耀穿著T 卹、亞麻褲和人字拖，一瘸一拐地走進咖啡館—— 他剛從尼泊爾回來，在那里和一位YouTuber 徒步時扭傷了膝蓋，那位博主還帶他嘗試了據稱有致幻效果的“蜂蜜”。咖啡館裡，幾個年輕人一邊聊天，一邊拿玩具來逗弄慵懶的貓咪。吳明耀迫不及待地談起自己正在寫的一篇新文章，稱「所有金融資產本質上都是Meme 幣」，因為它們的價值都建立在「人們對某件事的共同信念」之上。在他看來，就連美元也是如此。 「美元就是一種Meme 幣，」吳明耀猛地一拍桌子，眼睛瞪得溜圓，「所有東西都是Meme 幣！」

吳明耀在新加坡長大，父母在當地小吃攤市場經營一個攤位，他後來在新加坡攻讀了電腦工程。 21 世紀00 年代末，他曾在舊金山開發過一款名為「Mr. Tweet」的服務—— 當時推特（現為X 平台）還沒有「推薦關注用戶」功能，而這款服務正好填補了這一空白。那時，他還用「Steve」這個暱稱。

吳明耀說，自己是在一場「狗狗幣主題派對」上第一次了解到加密貨幣，從此深深著迷。 2021 年，他推出了加密貨幣應用程式“Mercurial Finance”，獲得了山姆・班克曼- 弗里德（Sam Bankman-Fried）對沖基金的投資。後來，班克曼- 弗里德被曝出運作大規模詐騙案，吳明耀便將應用更名為「Meteora」。當時他在一篇文章中寫道，自己很懊惱「對所見的垃圾亂象保持沉默」，也後悔「盲目參與」那些他口中的「齲齒」。

Meteora 交易所可用於發行和交易各類加密貨幣，並非只針對Meme 幣。但Meme 幣的熱潮確實讓吳明耀獲利頗豐。根據加密貨幣研究公司Blockworks 的數據，過去一年，該交易所1.34 億美元的營收中，約90% 來自Meme 幣交易—— 這類交易通常收取更高手續費。吳明耀表示，從某種意義上說， Meme 幣市場更「純粹」，因為它只反映「用戶基於自身信念賦予的價值」，別無其他。 「我對道德批判毫無興趣，」他說，「我只關注實際現象。比如，要是幾個月前買了Fartcoin，現在能用它買到的東西可就多了去了。」

迴避與辯解：「技術支持」與「不能因噎廢食」

當話題終於轉向川普夫婦、戴維斯，以及吳明耀的公司所扮演的角色時，他卻變得寡言。 「要是我告訴你，事情其實比你想像的無聊得多，你會信嗎？」他皺起眉頭，露出為難的表情。

他承認，川普團隊中有人（不願透露姓名）在代幣發行前聯繫過Meteora，希望獲得技術支援以完成代幣搭建，但他強調，Meteora 提供的僅僅是「技術支援」，團隊沒有參與任何交易，也沒有做過任何不當行為。 「絕對沒有任何桌下交易。」

吳明耀表示，他打造的去中心化平台旨在「讓任何人都能發行任何代幣」，而非「監管發行者的意圖」。他認為，像比特幣這樣的創新，絕不可能在嚴格監管的體系中誕生。 「很多事情我們真的不能管，也不該管，」他說著，一隻灰白相間的貓爬上欄桿，開始用爪子扒拉他的手機。

他辯稱，用「騙局」來評判整個加密貨幣產業是不公平的—— 正如老話所說，「不能因噎廢食」。接著，他進一步細化了這個比喻：「澡盆裡可能有狗屎、嬰兒屎，甚至有大腸桿菌，但裡面或許真的有個嬰兒。我想說的是，那個『嬰兒』是存在的。」

若照這個生動的比喻，像戴維斯這樣「大量發行快速崩盤的代幣、充斥市場」的推廣者，顯然就是「拉屎的人」。那麼，吳明耀是否曾經讓戴維斯「離開自己的澡盆」（即停止合作）呢？

吳明耀說，他只見過戴維斯一次，時長約20 分鐘，根本不清楚戴維斯在做什麼。 「很難判斷，」他補充道，還稱自己的團隊完全沒有參與米萊代幣的發行。

幕後辦公室：「小馬屁帝國」與「無限貨幣」幻想

兩人的討論後來轉移到了街角一家麵館樓上的Jupiter 辦公室。通往二樓的破舊木樓梯兩側擺滿了鞋子，辦公室裡，約30 名男性和幾名女性對著筆記型電腦忙碌。一名員工示範新的二維碼功能—— 發送了一些Fartcoin 時，吳明耀興奮得尖叫起來；另一名開發者展示“讓代幣發行更簡單”的原型產品（她剛用這個原型創建了一個名為“小馬屁帝國”的代幣），吳明耀則一邊嚼著豬肉乾，一邊認真觀看。

接下來幾天，記者又與吳明耀見了幾次面，反覆圍繞「戴維斯」和「川普代幣」展開話題，這顯然讓他有些不耐煩。他聲稱，大型Meme 幣的發行對自己的業務「其實沒那麼重要」（但Blockworks 的數據顯示，川普代幣發行的那個週末，是Meteora 交易所歷史上交易量第二高的周末）。他也表示，自己的計畫「比這宏大得多」。 「貨幣可以是無限的，」他說，「要是我們能為每個問題都創造一種專屬貨幣呢？」

在一家小吃攤吃麵條時，吳明耀說，自己只專注於「打造最好的代幣發行與交易技術」，而非「控制人們如何使用這些技術」。至於Meme 幣交易「看起來更像賭場，而非他設想的烏托邦未來」，他認為這就是現實世界的常態。

「加密貨幣其實是一個微觀世界，對吧？它反映了世界真正想要的東西，」吳明耀一邊往碗裡舀魚丸，一邊說，「這個世界想立刻賺到錢，想不勞而獲。」

尾聲：熱潮退去與「終極價值提取機」

或許吳明耀是對的。顯然，當川普夫婦發行代幣時，就有人抱著「快速賺錢」的目的。但隨著這些代幣價格月復一月下跌，也鮮有名人再站出來吸引投資人目光， Meme 幣逐漸失去了吸引力。根據Blockworks 的數據，截至11 月， Meme 幣總交易量較1 月高峰下降了92%。投資者一次又一次被「收割」，直到資金耗盡。

2025 年6 月，「Fight Fight Fight 公司」曾宣布將開發一款新的川普加密貨幣交易應用程式。但川普的兒子們公開譴責了該計劃，稱其「未獲得家族認可」—— 家族正計劃開發自己的加密貨幣應用程式。贊克在12 月初公佈了最新計畫：一款名為「川普億萬富翁俱樂部」的手機遊戲，將融入川普Meme 幣元素。但這項消息並未推動代幣價格上漲。截至12 月10 日， TRUMP 較高峰下跌92%，跌至5.9 美元； MELANIA 跌幅達99%，僅剩下0.11 美元—— 幾乎淪為廢紙。

戴維斯如今成了加密貨幣產業的「棄子」—— 這在一個本來就對規則嗤之以鼻的行業裡，並非易事。沒人知道他現在在哪裡，他的社群媒體也停止更新，但區塊鏈數據顯示，他的錢包仍在進行Meme 幣交易。

至於吳明耀，Meteora 交易所在10 月發行了自己的加密貨幣，目前總市值已超過3 億美元。

只要協助發行和推廣Meme 幣的人三緘其口（更不用說川普夫婦本人了），就很難弄清楚他們究竟如何在短時間內賺得巨額利潤。在股票市場，若有人透過可疑交易獲取巨額收益，監管機構可以仔細審查交易記錄，要求提供私人資訊副本，以尋找操縱市場的證據。但在Meme 幣領域，這樣的監管行動短期內似乎無從談起。

監管缺位與「利益衝突」：川普家族的加密貨幣版圖

「這是由一群極具能力的人設計的『終極價值提取機器』。」紐約律師馬克斯・伯威克（Max Burwick）說。他一直在推動「 Meme 幣市場與發行者承擔責任」：2025 年，他代表虧損的投資者起訴了Pump.fun 平台，稱其為「內部人員操縱的賭場」；在另一起訴訟中，他將戴維斯、本・週及Meteora 交易所告上法庭，指控該平台及高管多次參與「拉高詐騙」。目前這兩起訴訟均在審理中，尚未指控川普或米萊有不當行為。所有被告都否認了指控：戴維斯父子的律師在法庭文件中稱， MILEI “並非騙局”，他們從未承諾該代幣會升值；本・週的律師則表示，本・週“僅參與了Meteora 軟體的開發”，即便存在非法活動，也與他無關。

伯威克告訴《彭博商業周刊》， Meme 幣熱潮的幕後推手透過剝削「不知情的交易者」賺取了數億美元。

同時，川普及其家族已將注意力轉向「多元化利益衝突組合」，儘管他們仍否認「個人財務影響政府政策」：總統曾推動「美國政府收購比特幣戰略儲備」的計劃；他的兒子埃里克擁有一家比特幣礦業公司；政府已推進「向沙烏地阿拉伯出售戰鬥機」的交易，而川普家族則將「川普」品牌授權給了吉達市一座海濱摩天大樓；川普也赦免了億萬富翁趙長鵬（幣安交易所聯合創始人），而幣安曾為川普的另一項加密貨幣項目提供關鍵支持。 （所有參與趙長鵬赦免案的人，均否認此事有利益關聯。）

許多曾經推廣Meme 幣的網紅也轉向其他領域—— 其中一些開始推廣「預測市場」。在拜登政府時期，監管機構基本上將此類市場定性為「非法賭博」並加以禁止，但川普政府採取了更寬鬆的態度，川普家族也趁機涉足這一領域。在「Polymarket」和「Kalshi」兩個預測市場平台（小唐納德・川普皆擔任顧問），用戶可以對體育賽事、選舉結果等幾乎所有事件下注。

Polymarket 平台甚至開設了「海登・戴維斯今年是否會入獄」的投注項目—— 目前看來，他入獄的賠率很低。